2012年9月
江云煙
耳邊閃過呼呼的聲響,小小的身體微微一震。
右肩像碎裂般的痛。
冰球無聲無息地停落,她向后倒下去。
從不知道,冰球打在身上這么痛。
痛到好像一倒下,就永遠再無法爬起來。
九球。
身后的這個人,又是為了什么理由,寧可承受這些痛楚也要屹立在這冰場上?
然而她沒有倒在冷硬的冰面上。
一只微涼的大手牢牢接住她。
抬眸凝望,稍顯清冷的灰眸溫暖依舊。
“為什么你總是這么不聽話?”
“你慣的唄!”
強忍著痛,伸了伸舌頭,她做了個鬼臉。
灰眸里映著她的吟吟淺笑。
她感覺到他扶著她的手用力緊了緊,讓她以一個盡量舒服的姿勢靠著他,另一只手握起了冰球棍。
傲視著遠處目瞪口呆的凱文。
“完了?”
凱文面如死灰地低下頭,一句話也說不出口。
“看好了,這樣才是打冰球!”
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弧度,右手蓄滿力道,全力一揮,冰球像利箭一般飛了出去。
紅色球衣的人手里的冰球棍卻赫然斷成兩截。
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看清楚球是怎樣出擊的,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看清楚紅色球衣的人是怎樣防守的,所有人看到的,只有紅色球衣的人整個飛起,然后摔得鼻青臉腫,倒在冰面上痛苦呻吟。
她望著斷成兩截的冰球棍,和羅伊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,一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奧秘。
擊球的人一諾千金,守球的人卻不守信約,球到身前臨危而懼,本想用冰球棍截斷冰球的來勢,回護自己,卻沒料到冰球去勢兇猛,擊斷了冰球棍后,還有足夠的力量將他擊倒,讓他趴在地上狼狽不堪,一敗涂地。
俯視著趴在地上站不起來的凱文,羅伊雙手抱起她,一身傲骨藍影飄動地挺立在冰球場上。一臉坦蕩,挺拔無比。
“這一球,是替云煙打的!”
“你輸了!”
看臺上的人群直到這時才回過神來,連忙抓起照相機和攝像機,一時間冰球場上白光閃爍個不停。
被他穩(wěn)穩(wěn)抱著走出了冰球場,他每一步都刻意走得穩(wěn)而輕,微小的顛簸還是會牽動右肩上的傷口,痛地她眼前發(fā)黑,幾乎昏死過去。意識逐漸迷失之前,細細打量起他俊俏的側(cè)臉,不由抬起小手用袖口輕輕擦拭他嘴角的血跡,嘴角一抿,心里甜蜜無比。
究竟她該以什么身份在他身邊呢?
從沒有一刻,像在冰球場上那樣,她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意。
云煙,偷走你閃盤的人是我,不是羅伊!他是為了我,才一直不肯告訴你真相!
來冰場的路上,意外地收到段琳雅的短信。
還有,艾倫和貝蒂的專利注冊文件,他應(yīng)該從來都沒給你看過吧!你知道為什么嗎?因為,他由始至終都是用你的名字注冊的!
羅伊,他從來沒有欺騙過你任何事情!
哈哈,以前是你,現(xiàn)在是他,一直待在你們倆這樣的人身邊,都快忘了一個人生活是怎樣的了!云煙,他說我是一朵溫室里的薔薇花,一直被所有人寵著成長,我想,也許我應(yīng)該去外面的世界看看,試試去尋找屬于自己的陽光和雨露。
你不好好對他的話,我還是會回來把他搶走的呦!
小雅,謝謝你——
告訴我一切的真相!
嘴角帶著甜甜的笑意,把腦袋歪在他懷里,這個溫暖而堅實的胸膛就是她要依靠一輩子的懷抱!
“云煙,云煙,醫(yī)院馬上就到了,不要睡,喂,你不要睡!”
耳邊飄來他焦急擔憂的聲音。
肩膀上的傷痛好像在一點一點消失了,心里被甜蜜的感覺塞滿,上眼皮又開始和下眼皮打架……
“喂,你不要吵,讓我好好睡一覺,睡著了就不痛了……”
“不要睡,我還有話沒說完!”他吼。
他的聲音越來越低:“你和凱文……那一晚在沙灘上,發(fā)生了什么?”
“嗯,什么沙灘?”
“你穿著一件綠色比/基/尼的那一晚……”
“他……”她歪起頭,似乎在努力地回憶:“他爬到了吊床上來!”
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。
“然后呢——”
“然后,然后……”
“我不告訴你!”她迷迷糊糊地笑起來。
就算意識不清的狀況下,她依然能這么讓人火大!
他猛地一打方向盤。
車子倏地轉(zhuǎn)向,她軟軟地歪倒在他身上,嘴角仍帶著笑。
“等我睡醒了,你再帶我去吃中國菜啊,等我吃飽了,喝飽了,再慢慢說給你聽,這一次你不許光看不吃啊……”
他看著她。
在這種狀況下居然還只記得吃!
*
*
“姐姐,姐姐,你醒了!”
“姐姐,姐姐,你渴了嗎,我去幫你倒水喝!”
睜開惺忪的睡眼,恍惚地支持著坐起來,兩個圓圓的小腦袋好奇地湊到眼前。
“你們是……?!”
臥室的床邊上,站著兩個天真可愛的中國小男孩,一臉關(guān)切和擔憂地看著她。
“姐姐,你忘了嗎,我是團團!”
“還有我,我是圓圓!”
兩個孩子一人一只手抱住她胳膊,親昵地蹭在她身上,像見到久違的親人似的興奮極了。
“我們在演講會上見過面哦!”
“我演的是艾倫!”
“我演的是貝蒂!”
她努力回憶著,沒錯,這兩個孩子不就是艾倫和貝蒂的真人版嗎?
可是,他們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羅伊的公寓里?
空氣里飄來一股麻辣的香氣,原來是床頭中國菜的便當。
她昏過去之前,說過要吃中國菜這樣的話嗎?
想要下床,右肩猛地一痛,左手摸了摸,原來傷口已經(jīng)被處理過了,還纏著厚厚的紗布,眼睛也有點澀澀地痛,是在冰球場上不小心被碎冰粒擦到了嗎?
把她送回來的人呢?他去了哪兒?
有點兒恍惚地看了看四周,圓圓已經(jīng)端來一杯清水,不言不語地默默遞到她手邊。
接過水杯,下意識地喝了一口,頭腦和意識都清醒了許多。
已經(jīng)快到下午五點了!
團團用嫩嫩的小手拉住她的手,爬上了床軟軟地靠在她身上,圓圓雙手支著頭,歪起腦袋在床的另一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。
團團用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。
團團:“姐姐,你在找哥哥嗎?”
江云煙:“哥哥?”
圓圓:“就是羅伊哥哥!”
江云煙:“你們知道他在哪兒?”
團團:“好像在上班吧?他說今天下午很忙哦,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會呢!”
圓圓也在一邊不住點頭。
“團團,圓圓,我要出去一下!”
她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孩子,顧不得右肩的痛楚,快速地下了床,披上外衣。
“姐姐,你要去哪里?”
“姐姐,你會回來和我們吃晚飯嗎?”
兩個孩子立刻雙雙擁到她身前,一個嘟起嘴一個勁兒粘在她身上,一個仰起頭一臉期待地望著她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對這一份突如其來的親密和牽絆,她愣了愣,忽然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“姐~姐~”
兩個孩子軟軟的童音此起彼伏,幾乎把她的心都融化了,她終于用力點了點頭。
“當然咯!姐姐很快就會回來!”
下了樓,一路把車開得飛快,不一會兒就到了帝國大廈前。
一鼓作氣上了樓,一路闖到他辦公室。
“喂,你在搞什么鬼,團團和圓圓是怎么回事?!”
推開門剛要問個究竟,無數(shù)道奇異的眼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,原來羅伊正在和那群老古董開會!
“(⊙o⊙)哦!”面對著一屋子犀利無比的目光,她不自覺地倒退一步。
“那個,那個,不好意思,我走錯門了!”
除了白癡,誰會走錯總裁辦公室的門,這真是天底下最爛的謊話了!
她訥訥地笑著就要往外撤。
坐在首席人的灰眸里,卻對她投來一片柔和的眼光。
“等一下,你來的正好?!?p> “怎么了?”
她微微一怔,偷眼去看了看一群嚴正以待的老古董們。
心中驀地生出一絲竊喜。
他們一定在討論艾倫和貝蒂的案子!畢竟,這是集團本年度最大的一個案子!說不定,羅伊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氣消了,決定撤銷一個星期假期的處分,要和她,還有他們一起討論案子的后續(xù)呢!
這個案子是她三年的心血啊!
無論有多困難,她都要親手把它完成!
“MissJ,我們正在討論艾倫和貝蒂的案子!”
羅伊的語氣出奇的溫和。
她微一點頭,看向他的眼睛里,閃動著掩飾不住的渴求和期待。
“我剛和董事們做了最新的決定!”
“嗯?”
“有關(guān)這個案子的后續(xù)——”
“我們決定,交給設(shè)計部的首席設(shè)計師琳達去完成!”
她靠在門口呆住了。
“對于你,會延長停職待查的時間,暫時還沒有定具體的期限——”
“審查完結(jié)之前,你可以不用來公司上班!”
“所以,你要把艾倫和貝蒂的案子,徹底交給別人?”
她一步一步倒退著出了辦公室,驚愕之余,露出一個無比諷刺的笑容,頭也不回地跑出了他欲言又止的視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