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筆者注:從這章開始,全書的視角不再局限于韓信一人,畢竟到目前為止,已經(jīng)展開的三條線,都非常重要了。哪怕筆者要被人罵做主次不分,也得嘗試多線劇情推進。】
陳平悠悠醒來,卻沒有馬上起身,而是靜靜看著白色的帳篷頂。帳篷頂像個倒扣的鍋蓋,四周的墻壁圍成一個很規(guī)整的圓形。匈奴人管住的地方叫“穹廬”,“穹廬”建設(shè)得圓不圓,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之一。“穹廬”的白色很均勻,不知道這帳篷的材質(zhì)是什么,但不管材質(zhì)是什么,白色,本身也是匈奴的世界里身份地位的象征之一。
“敕勒川,陰山下。
天似穹廬,籠蓋四野。
天蒼蒼,野茫茫。
風(fēng)吹草低見牛羊。”陳平并沒有在吟詩作對,這本身就是一首歌,他是唱出來的,用的趙地口音,抑揚頓挫,鏗鏘有力,與他在王離軍營表現(xiàn)出來的文質(zhì)彬彬的謀士風(fēng)范,大相徑庭。
“好歌、好歌,天似穹廬,再恰當(dāng)也沒有了。”伴著不快不慢的掌聲,一個人哈哈笑著走了進來,他濃眉大眼,面相粗獷,雖不過十八九歲年紀,卻已經(jīng)身高八尺,嗯,也就是一米七八的樣子,戴著一頂帽冠很高的氈帽,穿著貂皮縫制的芢直襟式短衣,腰間為狼皮合襠褲,腳蹬一雙深棕色的皮革靴子,靴子縫制的技術(shù)很一般,不知道什么動物的皮毛,從他小腿處翻了出來。
如果韓信在這里,觀察得肯定要更細致一點,作為兩千年后的歷史學(xué)家,匈奴人的每個生活細節(jié)都是寶貴的學(xué)術(shù)資料。
陳平從簡單的床鋪上站起來,拱手作揖,開口卻是流利的匈奴語:“來自南方的趙武,拜見草原白狼王之子冒頓單于足下。”冒頓單于目前是草原上的諸多王者之一,這是陳平第一次見到草原上的王者,他的目光從冒頓那張英氣勃發(fā)的臉上掃過,心里以古老的相面之術(shù)做了一番分析。
以面相觀之,冒頓單于三庭飽滿【筆者注:相術(shù)術(shù)語,三庭,又稱“三停”,上中下三停,是把人臉分成三個部分,主不同年齡段的運勢】,膚色赤銅,濃眉圓目,高鼻寬唇,耳如吊墜,在面相看來,確為王霸之相。
“趙公子是大察瑪選中的智者,不必多禮?!泵邦D單于將右手握拳,放在胸心口,行了一個匈奴禮,口中卻是中原官話,不太流利,帶著明顯的燕趙口音,但吐字清晰,一字一句,字正腔圓。
“大察瑪在哪里?我有重要的事情,要盡快見到他?!标惼脚c冒頓單于在一塊毯子上跪坐下來,依舊用匈奴語詢問。
使用對方的母語,在這種時代,是一種尊重。
冒頓單于點點頭,也依舊用中原官話說道:“大察瑪也希望盡快見到你,本該昨夜就送你過去,但昨夜已經(jīng)太晚了,不適宜大軍行動。所以,待會我就會分出一萬騎,保護你前往右賢王的營帳,大察瑪在那里等你?!?p> 【筆者注:這里必須要科普一下了,不然普通讀者恐怕都不知道“大察瑪”是什么東東?!安飕敗币辉~源自通古斯語saman與北美印第安語shamman,又譯作“薩滿”、“珊蠻”、“嚓瑪”。匈奴人很迷信,信奉薩滿教,薩滿也就是《史記》里面記載的“巫”。由于暴雪的《魔獸世界》也有個薩滿,很容易讓人亂入,所以筆者這里不用“薩滿”這個詞,選擇了“察瑪”這個翻譯,大察瑪,就是大巫師?!?p> “一萬騎?”陳平眉頭一挑,“單于足下,其他幾萬人,還要繼續(xù)南下么?”
冒頓單于搖搖頭:“此次出征前,大察瑪夜觀天象,發(fā)現(xiàn)熒惑星不守本位,逆沖天狼,可能對本族有血光之禍,那方位,正應(yīng)在此處,我想平了秦人此寨,滅了這顆災(zāi)星,能保本族平安。再者,還有一隊工匠,應(yīng)該是這段時間就可以到達此處,那隊工匠里有最頂尖的機關(guān)師……”
陳平跟著搖搖頭,伸出一只手,打斷了他的話,嘆氣道:“那隊工匠本該在兩天前就到,之所以現(xiàn)在還沒到,是因為他們在等一支軍隊?!?p> 冒頓單于蹭地站起身,動作敏捷得如同聽到獵物到來的狼:“軍隊?何人領(lǐng)兵,有多少人?請趙公子教我?!?p> 陳平慢慢地站起身:“主將蒙恬,人數(shù)嘛,倒是不多,也就萬來人,但都是關(guān)中老卒?!标惼筋D了頓,臉上露出一絲戲謔,“他們是始皇帝的禁衛(wèi)軍,大察瑪昨晚要是夜觀天象,會看到紫微星差不多是突然出現(xiàn)在這附近,他的加急信件可能已經(jīng)在路上了?!闭Z氣一如既往的平緩,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。如何與王霸之主打交道,陳平自有自己的一套分寸。
語氣再平緩,始皇帝巡游天下,身邊何曾少了可靠的安保力量,一萬人的禁衛(wèi)軍,戰(zhàn)力足以比擬數(shù)萬秦軍了,而數(shù)萬秦軍……對于匈奴人而言,與“不可戰(zhàn)勝”四個字等同!
冒頓單于臉色終于刷地一變:“如此重要的大事,趙公子昨晚為何不早說?!”19歲的冒頓單于,終究還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喜怒,尤其是在草原上直來直去慣了,更不會懂得如何與陰謀狡詐的中原謀士相處。從直覺上,他并不怎么相信這個從中原來的陌生人。
哪怕他是大察瑪選定的“智者”。
不過陳平依舊云淡風(fēng)輕,似乎混不在意,只是淡淡地解釋道:“單于足下請息怒。非是趙某不想早說,而是趙某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些。昨晚有白狼之靈不忍見到白狼王之子受挫于此,特地托夢于我,希望單于足下盡早撤軍!”
冒瀆單于聽到“白狼之靈”,臉色稍霽,再次握右拳于左胸心口,深深鞠躬,用匈奴語虔誠說道:“幸甚狼靈啟迪,感謝智者先知?!闭局鄙碜樱瑥拈T口喚進來一個衛(wèi)兵,讓他去通知左大將高阿朵,召集眾將前往王帳。冒頓單于再面對陳平,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爽朗笑容,他用中原官話說道,“趙公子,不知白狼之靈還有沒有其他示下?”
陳平道:“確實還有一事,不過須得大察瑪在場,趙某方能告知單于足下?!?
無名人士.CS
預(yù)祝大伙長假快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