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?未交代完的事

　　“什么，你倆在那種情況下發(fā)生了關(guān)系？”九伊聽完瞠目結(jié)舌。

　　“是的?！?p>　　九伊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，“我很好奇，為什么在那種情況下，你們倆還能做……愛？”

　　“這沒什么好奇怪的，女性在經(jīng)過情緒的劇烈起伏以后，很容易發(fā)生性交這種行為，經(jīng)驗之談罷了，你以后多經(jīng)歷點這種事你就懂了?！?p>　　九伊臉一紅，“哦?！?p>　　我心想這小子肯定未經(jīng)過人事，就想著拿他開涮，于是問道，“喂，你小子還是處男吧？”

　　“??？額，不是，不是的?！?p>　　“天吶，你還沒成年??！”這倒有點出乎我的意料。

　　“什么鬼？你第一次的時候不也沒成年嗎？”

　　“這倒也是，那你女朋友怎么樣？”

　　“不知道。還有，她是我前任?！?p>　　“怎么可能不知道啊，她什么樣子你不知道？”

　　“噢，你是這個意思啊，她呀，個子高高的，長得挺帥的，笑起來很爽朗，聲音很有磁性，對人很溫柔，也特別會照顧人?！?p>　　“等會，你這說的是個男的吧……”

　　“不是不是，”九伊眼神有些躲閃，“女孩子就不能是高高酷酷的會照顧人的嘛！”

　　我心里嘀咕，就算有這樣的女孩子也不會喜歡你這個類型吧，其次我又覺得他明顯在掩飾什么，關(guān)于他是Gay的推論又浮現(xiàn)我心頭……但我還是不動聲色的回答，

　　“好吧好吧，相信你啦，你開心就好?！?p>　　“別光說我啊，你剛才還沒說完呢，你給我講講你倆那天咋發(fā)生的？”九伊趕忙把話題轉(zhuǎn)移回我身上。

　　“這事你也八卦？”

　　“好奇嘛，給我講講細(xì)節(jié)呀?！?p>　　“最了不起的是舒婷，如果沒有她撩我我都不會和她發(fā)生。”

　　“切，才不是呢，你們男人就愛推卸責(zé)任?！本乓拎椭员?。

　　“什么叫我們男人，你不是個男的嗎！再說了，這事我還真沒騙你。我其實就是挺不愿意和她再發(fā)生的，畢竟之前發(fā)生過那么糟糕的事?！?p>　　“可你還是做了啊！”

　　“是啊，你可以說我就是沒堅守住底線，但我確實很后悔?！?p>　　“那后來你倆和好了嗎？”

　　“沒有，那天睡到中午醒來，我就走了，然后再沒聯(lián)系她。”

　　“你走之前沒跟她講一聲嗎？”

　　“沒有，是不辭而別?！?p>　　“為什么啊，你不是說你都想開了，你說因為你愛她，所以什么事都不重要了嗎？”

　　“可是醒來后我才意識到出軌的事還是在折磨我的內(nèi)心，我永遠難以釋懷，我想放下過去和她重新開始，我一直都想，可是不可能，我嘗試了很久我都失敗了，我真的從頭到尾都不想放棄這段感情。我又覺得她好可憐，可又覺得她好惡心，她都碰過其他人了還要來碰我，真是不知羞恥。我也很惡心自己的行為，她都被別人碰過了，我竟然又跟她睡了覺，這也太惡心了?！?p>　　“你這叫什么話？你怎么能這么說女孩子！”

　　“我和她的事，你激動什么??！”

　　“你也太過分了吧，你把你女朋友一個人丟在那間屋子，你知道她有多難過多害怕多無助嗎？天吶，你也太殘忍了！”

　　本來我內(nèi)心對此事就有愧疚，被九伊這么一指責(zé)，我心里更難受了，但難過的情緒積攢到一定程度會有惱羞成怒的效果，我不甘示弱的回應(yīng)道，

　　“那我就得忍受痛苦，和一個我明明很愛她可她卻背叛了我的人共處一室，還要假裝一切都沒發(fā)生過，然后接著被欺騙被傷害嗎！”

　　“可人家也是女孩子嘛，你怎么能這么對一個女孩子？你到底是不是男人！”

　　“拜托，這事跟性別有什么關(guān)系！她背叛了我，背叛了我們的愛情??！女孩怎么了！女孩犯了錯就可以無條件無原則包容嗎？”

　　這是我頭一次和九伊吵得不歡而散，我們吵完就各回房間，誰也不搭理誰。

　　哼，他還有氣了這事跟他有啥關(guān)系，莫名其妙。和舒婷發(fā)生了那樣的事后辛虧回家了，還有個我信任的人能安慰我。谷俊熙絕對不會像這家伙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指責(zé)我，和九伊這種三觀歪掉的人根本無理可講。

　　雨已經(jīng)停了。

　　我喜歡雨后天即將放晴時清新的空氣，更何況在失去手機的世界里，當(dāng)你覺得和人吵完架留在室內(nèi)只會越來越氣的時候，何不出去透透氣。

　　雖然有點像是賭氣出門。

　　從一個人住KTV開始，每天早上我都會出去散散步，在我所能確定無人打擾的安全范圍內(nèi)四處停停走走，明知不會有什么起色卻徒勞的希冀著有什么意外收獲。好久沒有像現(xiàn)在這樣好幾天都憋在家里，這也太無聊了，所以這次我要下樓去，回到地面上。

　　從衣柜里找到一件白色衛(wèi)衣，然后戴上帽子和口罩。如果說這身打扮我有什么不滿，那就是衛(wèi)衣的連體帽會遮擋視線，而我不喜歡我找到的那頂鴨舌帽，貝雷帽又不是隨地都是——在原先我那頂可能已經(jīng)在火海中化為灰燼的情況下。

　　谷俊熙最后一次出門前，在家里留了一些備用武器，所以在我失去我的左輪以后，我找了92式手槍和另一把軍刀。雖然我早已厭惡了日復(fù)一日，無聊會周而復(fù)始，但是我想自己暫時不會厭倦每次出去后還能活著回來。所以我在確保右手里的手槍子彈滿膛的同時，也得學(xué)會時常磨一磨匕首。

　　這個雨后初晴的午后，云霧散去，我沿著道路中心線向著南邊——也就是市政府大樓的方向——走去。

　　我無數(shù)次幻想過自己仍然可以漫無目的地行走，像不久之前的過去，一年前，或者是兩年前。那時我常常在現(xiàn)實世界里閑庭信步，恰似現(xiàn)在只能在腦海里馳騁，信馬由韁。

　　現(xiàn)在的我行走在一個沒有任何安全保障的世界。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，頭頂著糟糕的烈日，但是你還得感謝太陽出來，因為可見度往往和安全緊密聯(lián)系。這時候你會與不懷好意的路人不期而遇，知道它們不是想吸你的血就是要咬斷你的脖子。而我雖然并不很刻薄卻也不能答應(yīng)它們這個看似是本能的要求。

　　我不停的瞅著兩側(cè)耷拉著腦袋，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行尸，我暗自慶幸它們都在路兩邊。如果單靠視覺，它們也無法分清同類和食物。這樣走著，安全只是暫時的，我必須時刻警惕。在對活人的威脅方面，有時候你可以將它們看作是野獸。你需要了解，野獸在吃飽了曬太陽的時候一般不會主動襲擊人類，不過喜歡鮮血的行尸們可不會考慮這些。但你必須得記住它們都有很強的領(lǐng)地意識。

　　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，像一只驚弓之鳥神經(jīng)兮兮的學(xué)會了察言觀色，生怕前方每一個不經(jīng)意都是未來的斷頭臺。你要隨時小心翼翼，這些行尸會以各種你想不到的方式嚇你一大跳。

　　當(dāng)你全神貫注的專注于一件事的時候，在另一方面你可能會出現(xiàn)低能。

　　我的小腿突然被來自身后的行尸死死拖??！

　　那一刻，心跳加速和腎上腺素共同作用，加上傷痛難忍，與其說是驚魂未定不如說我已經(jīng)六神無主，這就是大難臨頭。

　　而比起一個踉蹌栽倒在地，然后命喪獵人之口更慘的是，當(dāng)你意識到你壓在它身上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它只有半截身子。

　　但是跌倒的瞬間我已驚醒過來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壓住它的腦袋，讓它面朝大地來兩口瀝青，畢竟制服一個大部分器官腐爛而骨架已千瘡百孔的行尸，比起制服一個具有同樣殺傷力的壯漢簡單的多。我的衛(wèi)衣比較厚，這在抵御行尸的感染方面有一定效用，所以當(dāng)死人用手抓我時我并沒有顧及。它扯住我的衣服，而我的匕首已經(jīng)就位。越少的時間成本，便會減少噪音的產(chǎn)生傳播。我對準(zhǔn)它露出的光禿腦門，毫不猶豫結(jié)果了它的生命。

　　如果說我在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想起了什么，那一定是小鎮(zhèn)西南邊郊區(qū)亂墳崗堆積如山的尸體和某個已經(jīng)去世的親人被感染后絕望無助的表情。

　　這下它徹底死了，它不會再動了，就像我希望它原本就不該動的。

　　而我在猝不及防時遇到襲擊，幾乎虛脫。

　　我來不及坐在地下喘口氣，感慨大難不死，立即起身警惕周圍可能出現(xiàn)的突發(fā)情況。

　　我忍不住去看它一眼，比起它蔫頭搭腦的同類，我不得不說，一直拖著殘軀追著我實在是難能可貴。它和其他同類一樣，散發(fā)著已經(jīng)過期十年的牛肉罐頭打開后的味道。

　　我不能開口，只能在心里對他講一聲，

　　再見。

　　生離死別沒有肥皂劇那么拖泥帶水，往往只是一個小插曲就會讓你萬念俱灰。

　　我雖然從死亡邊緣揀回了自己的命，可卻仍不免處在一片驚懼之中。

　　而我想五個月前被突如其來的行尸嚇得不知所措的我，絕對猜不到我今天還是那個樣子。

　　剛才那么一折騰又扯到傷口了，鉆心的痛讓我意識到必須得回去了，我現(xiàn)在的身體狀況在外邊晃蕩并不明智。

　　一進家門就聽到九伊沖我吼了一聲，

　　“你干嘛去了！”

　　“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?！?p>　　“你為什么又出去？”

　　我余怒未消，沒好氣的說，“管得著嗎你？”

　　“我是你的主治醫(yī)師，你是我的病人，我當(dāng)然得管你了！”九伊怒目圓睜瞪著我。

　　我知道這話是他在給我臺階下，能感受到他很關(guān)心我。那一瞬間我覺得這小男生也挺可愛的，算了，就不跟他冷戰(zhàn)生悶氣了，我就順坡下驢好了。

　　“哦，你還知道我是病人啊，那你還惹我生氣？”

　　“那你脾氣那么大，說話那么沖，我也有情緒嘛?！本乓烈荒樜臉幼?。

　　“好吧，那我也認(rèn)錯，其實關(guān)于舒婷的事，我一直以來也覺得我做得不對，所以你跟我說的時候我有點心虛，有點像是被人揭了老底，很難堪?！?p>　　“其實我也不該指責(zé)你，她出事你第一時間就去找她了，說明你還是很愛她，對她很負(fù)責(zé)的嘛?！?p>　　“是啊，畢竟是真愛過，在危難之際，你會忽略掉一切，想先保護她，就像以前吵架也一樣，每次她要是一哭，甭管我有多生氣，我都會先哄好她。我真的很心疼她，我把她看得比自己重要多了。所以到頭來換回那么一個結(jié)果，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悲。”

　　“別難過啦，以后沒準(zhǔn)還能遇見更好的人呀?！?p>　　“現(xiàn)在這年月，能遇到活人就很難得了，而且我也不想再和任何人動感情了?！本拖裼朴疲髅魉龑ξ液芎?，長得又漂亮，很多事都遷就我，我卻沒法喜歡她?？赡苁骀盟篮?，我也喪失愛其他人的能力了吧。但這事我不打算告訴九伊。

　　“別那么絕對嘛，樂觀一點啊十二老兄。”

　　“不談這件事啦。你問了我很多問題了，也了解很多我的事。但我對于你，幾乎可以說一無所知?！?p>　　“哦，是嗎？我沒注意誒，那你想問什么呢？”

　　“好的，現(xiàn)在，輪我提問了?！?p>　　“嘿嘿，好呀。”九伊狡黠的笑了一下。

　　“你為什么會來烏桓鎮(zhèn)這個地方呢？”

　　“有一個傳聞?wù)f，在共和國的西北，離烏桓鎮(zhèn)不遠的地方有一座未來之城，那里科技發(fā)達，固若金湯，而且找到了消滅病毒的方法，最重要的是，聽說他們還接納幸存者?！?p>　　“那你覺得如果已經(jīng)有了消滅病毒的方法，我們?yōu)槭裁催€要像蝙蝠一樣躲躲藏藏呢？”

　　“所以你不信嗎？”

　　我嗤之以鼻，“我老早就聽說這些外地人是因為那個傳聞才來烏桓鎮(zhèn)，可那都是騙你們的，我一本地人都沒聽說過這座城市?！?p>　　“那可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！萬一真的存在呢！”

　　“那就請你在找到這個地方的時候，帶我一起進去，希望那時候，我還活著。”

　　“那好，一言為定。”九伊負(fù)氣的樣子特別像個小孩子。

　　聊著聊著九伊問起我之前的生活，我說挺無聊的，不上供的日子，每天都會抽點時間去散步。

　　“給誰上供？”九伊聽到“上供”兩個字頓時來了興致。

　　“西夏人?！?p>　　“誰是西夏人？”

　　“游蕩在這個城市里的人渣們組成的幫會，章焱就是他們其中之一。”

　　“章焱是誰？”

　　“就是那個想殺我的胖子?！?p>　　九伊聽完沒說話，眼睛出神的盯著窗外，沉默了好大工夫，然后才咬牙切齒的說：“我想殺他全家?！?p>　　“不止你一個，我也想?！?p>　　“那我們現(xiàn)在要怎么做？”

　　“現(xiàn)在沒有任何辦法。章焱是西夏人的頭目，我們很難在殺了他以后全身而退?！?p>　　“那我一個人去，死了我不要緊?！碧岬秸蚂停乓裂劬Χ技t了。跟我和章焱的私人恩怨相比，九伊和他才是深仇大恨。

　　“不行，你不可以死。你是我的朋友?！蔽抑币曋乓恋难劬Α?p>　　九伊又一次哭出聲，“他是個人渣啊！我爸爸媽媽又沒有招惹他，為什么他要那么做？”

　　“狗咬你肯定不是因為你咬了狗?！?p>　　“他連狗都不如！我好想他去死！”

　　“你恨的人不會因為你恨他恨得要死而能立刻去死，但是我相信，舉頭三尺有神靈，人作惡自有天收，我們走著瞧?！?p>　　“十二，你哥哥也是被章焱殺的嗎？”

　　“不是，是一個更聰明更恐怖的人。這個人我找他很久了，我有時候都懷疑那個人是否存在過?！?p>　　“這個人是誰？”

　　“那個人叫跖?！?p>　　“他怎么做到的？不好意思，十二，你現(xiàn)在愿意跟我講講谷俊熙的事了嗎？”

　　“好啊，既然你想知道，那我就跟你詳細(xì)講講從回到烏桓鎮(zhèn)到我遇到你這之間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?！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