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日后,太監(jiān)拿著明黃色的圣旨,來到了天牢門口,攤開后,朗聲道“奉天承運(yùn),皇帝詔曰。。。。。?!?p> 啰里啰嗦的說了一大堆的套話,林冬雨都沒有聽進(jìn)去,她只聽到了最后一段話,霍皓軒被人誣陷謀反之罪,實屬冤枉,念霍皓軒并未參與,囚禁在京城四年,四年期滿,回凌陽繼承爵位,林冬雨作為貼身丫鬟,負(fù)責(zé)照顧其飲食起居,欽此。
太監(jiān)讀完了圣旨,下一步就該接旨了,但霍皓軒雖然跪著,卻沒有反應(yīng),他梗著脖子,僵硬的像一塊石頭,眼神低垂著看地,那里面全是怒火。
林冬雨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大腿,然后趁著他清醒時,在他耳邊說道“快接旨?!?p> 霍皓軒看著她,眼里連綿千里的火海中開出了幾朵艷麗的花朵,粉嘟嘟,像是彩帶一樣飄揚(yáng)。
他朗聲道“臣謝主隆恩?!?p> 太監(jiān)見他接過圣旨,繼續(xù)道“還有一事,陛下讓你給凌陽各地駐軍將領(lǐng),還有實權(quán)人物,都要修書一封,信中要寫道,霍子明陰謀造反是事實,你們都被蒙蔽了,陛下仁厚,寬待了我,請你們接到信后,要安分,為國家好好效力,大意是如此?!?p> 太監(jiān)說完了,向后退到了一丈外,與此同時,五名金甲武士靠前,一名武士將筆墨紙硯奉上后,垂手而立,面帶殺機(jī)。
他們都得到了陛下的口諭,霍皓軒若不寫,或是遲疑不動,斬殺之。
林冬雨看的明白,親自磨墨,將紙鋪在桌子上,然后,對著霍皓軒說道“準(zhǔn)備好了,可以寫了?!?p> 霍皓軒的眼神似火般燃燒,良心的譴責(zé)席卷心底。他這一下筆,就會穩(wěn)定凌陽局勢,但陛下也會趁機(jī)對凌陽的各方忠于霍子明的勢力進(jìn)行清洗,囚禁四年,只不過是為了清洗爭取時間,自己一落筆,不知有多少家族會家破人亡,這是要人命的信,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,陛下這招狠毒,讓自己親手送他們上路。
他想起了在墜星臺,那些死去的親人,他們死前的表情在腦海中穿行而過,或是憤怒,恐懼,不安,大義凜然,各不相同。他們都和自己留著同樣的血,為了霍家的忠君大業(yè),舍生忘死。但陛下無情無義,為了所謂的權(quán)利,誣陷忠良。
刀鋒劃過長空,將一腔忠魂的鮮血拋灑。那血是鮮紅的,溫?zé)岬?,像是紅花一般,盛開綻放著,它美麗的記述了他們忠心的一生,那是忠心與背叛,誠實與狡詐的交鋒最后的結(jié)局。
自己的忠心在那一刻,被凌厲的風(fēng)絞碎裂,化為了碎片,飄飛向遠(yuǎn)處。慘烈的場面,在心頭上化為了一把刀,時時刻刻在刺扎自己的心,那心在一滴滴的滴血,每滴血中都帶著傷心的淚痕。
如果自己寫了這些信,那么一幕幕慘劇將會接連上演,自己就是罪魁禍?zhǔn)住?p> 霍皓軒不動,五名衛(wèi)士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強(qiáng)弩,他們握緊了強(qiáng)弩,緩緩的抬起。
林冬雨趁機(jī)勸道“霍皓軒,你愣著干什么,寫呀。”聲音焦急。
霍皓軒心頭一震,他想起了這個陪伴他的女子何其無辜,她大好年華,為了救自己,數(shù)次犯險,為了自己的安危,舍生忘死,這份患難與共的情誼,自己怎么忘,若不寫,就是連累了她。
他想起了初次見面,她的伶牙俐齒,在司馬府,頭頂蘋果,而不驚,那一刻,她就像一圣潔不可侵犯的女神雕像,美麗,自信,勇敢。而后,一次次接觸,發(fā)現(xiàn)了她的美,她的不同,在霍皓軒的心中猶如一朵最美的花,他不忍心讓這朵花在此地凋零。
林冬雨何懼死亡逼近,墜星臺的一幕,也是她心里的痛,那么多無辜,被誣陷的人,被咔擦,咔擦,砍掉了頭顱,熱血忠魂,匯集在長空上,化為了久久不曾散去的冤魂,這是忠臣的悲哀。
林冬雨并不想讓這樣的事情再次上演,她讓霍皓軒寫,是因為相信司馬玉,她早就料到了陛下會來這么一手,既然她想到了,司馬玉不會想不到,最近來見他們的都是追月。以司馬玉的個性,他不來,說明有重要的事情,拖住了他。她相信司馬玉會想到解決辦法,并已經(jīng)實施了。
霍皓軒坐下,提筆,輕輕的一支筆桿,在他手里似乎變得沉重,他天生神力,就是手握上百斤的大刀都很輕松,此刻,這支筆卻比刀更重,落下第一筆后,他在心里默念,若是將來造成殺戮后果,你們找我便是。
筆走如游龍,在紙張上飛舞,一份份信被寫好,裝入信封,當(dāng)最后一封信,被寫完后,太監(jiān)收起了所有的信,朗聲道“世子,這里不適合你住了,陛下已經(jīng)給你安排了一個新的住所,一會,就會有人來接你們過去。告辭?!?p> 太監(jiān)等人走遠(yuǎn)了。
霍皓軒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,一言不發(fā),他突然有些后悔了,自己為了心愛的女子,犧牲眾人的性命,將來在九泉下,如何面對父親,母親,還有各位親人。
林冬雨向前一步,正想安慰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似乎無話可說。
這時,腳步聲由遠(yuǎn)到近,帶著飛揚(yáng)的塵土,像一片云般飄來。
林冬雨看到了司馬玉,看到了他神情疲憊的臉上,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“小玉,有好消息吧?”林冬雨道。
司馬玉道“七日前,我算到了陛下會讓皓軒寫信,就派人親自去凌陽送信。今天早上,我得到了回信,是紀(jì)青山寫的回信,他說,他也已經(jīng)料到陛下會清洗凌陽的勢力,已經(jīng)讓性格耿直的將領(lǐng)們提交了辭呈,同時和很多將領(lǐng)交談,讓他們配合朝廷。
同時,他還說,霍將軍早在一年前,就開始裁軍,將那些精銳士兵趕回家中,化整為零,雖然還保持著八萬人的大軍,但大多數(shù)都是老弱病殘。
此意,本來是想消除陛下的疑心,卻在無形中,保護(hù)了他們。
他在信中還提到,讓世子放心,陛下的清洗不會造成巨大的破壞,他會盡力將那些忠于您父親的將領(lǐng)和各方勢力保護(hù)起來。讓世子您要好好的保重身體,要隱忍?!?p> “紀(jì)青山是誰?那位魯軍師呢?”林冬雨問道。
霍皓軒積在心中的大石頭落了下來,神情放松,說道“他是我父親好友,當(dāng)年勸我父親擁兵自立,被我父親斥責(zé),然后歸隱山林。沒想到他出山了,有他在,我就放心了。至于那位魯軍師,一貫的見風(fēng)使舵,我想,他見霍家大勢已去,離開了吧?”
司馬玉答道“聽說,你父親帶兵入京之前,他極力勸阻,你父親不聽,第二日,他就離開,去往何地不知?!?p> “樹倒猢猻散。”霍皓軒道。
“陛下雖然暫時放過了你,但以他的心性,說不定哪天就反悔了,你要小心?!彼抉R玉道。
“死我不怕,就怕心中的那根刺沒有拔出來,就死掉了?!被麴┸幷f完,那雙眼睛像是黑暗中潛伏的野獸,明亮,兇狠,帶著想撲上去,一口咬碎獵物的狠厲。
林冬雨看著這目光,有些擔(dān)憂,他看見司馬玉的表情也有些不對,那是擔(dān)憂中帶著警惕和不安。
“好了,開心的日子,就說些高興的事,小玉,陛下給我們換了什么地方,有沒有大院子,還有精致的房間呢?”林冬雨笑道,將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下來。
“是京城西邊的櫻花居。我奉命保護(hù)你們?nèi)ツ抢??!彼抉R玉道。
“聽名字就是個好地方??茨?,走的太急吧,額頭上都有汗了。”林冬雨說完,掏出了手帕,為他擦汗,那副模樣,標(biāo)準(zhǔn)的賢妻良母。
司馬玉的眼神變得夢幻而空靈,他嘴角抹上淡淡的弧線,溫順的像一只聽話的寵物。
霍皓軒的心痛了幾分,在牢獄中,他和林冬雨朝昔相處,經(jīng)歷患難,在心里早已經(jīng)當(dāng)她是自己的那朵花,如今看見她的花瓣舒展,竟然不是為了他,而是為了另一個男子,妒意大發(fā),但他忍住了,心里有一個念頭,在徘徊,司馬玉如果不在了,林冬雨就應(yīng)該是自己的了吧。
他覺得惶恐,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,但這個想法此刻像是鬼魅纏身一般,包裹了自己的心,那個聲音在心里一遍遍回蕩著。
司馬玉,你為什么不離開林冬雨,為什么不離開她。
。。。。。。
司馬玉帶領(lǐng)三百御林軍護(hù)送著林冬雨和霍皓軒前往櫻花居。
陽光明媚刺眼,微風(fēng)緩緩吹過,四處風(fēng)景優(yōu)美,林冬雨心情大好,唱了山歌好比春江水。這首美麗的歌曲,經(jīng)過她的嘴里唱出,那是別有一番滋味,聽的眾人覺得此嗓音只應(yīng)天上有,人間那得幾回聞。
那嗓音真是,五音不全,鬼哭狼嚎,折磨人的耳朵,讓人只想捂耳朵。
司馬玉聽的眉頭蹙起,但卻沒有阻止,只是無奈的苦笑。
霍皓軒聽的刺耳,但想起她在牢獄中,一直受苦,剛剛出來,發(fā)泄一下,可以理解。
御林軍的隊長聽不下去,騎馬過來,客氣道“林姑娘,你就可憐一下弟兄們吧,弟兄們當(dāng)差也不容易?!?p> 林冬雨尷尬一笑,道“好,好,我明白?!?p> 轉(zhuǎn)頭小聲嘀咕一句“還不讓人唱歌,我唱的有那么難聽嗎?”
看見司馬玉似笑非笑的眼神,似乎在給出肯定的答案,難聽,真是難聽。
一掐司馬玉的大腿,聽見他一聲慘叫后,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,繼續(xù)欣賞風(fēng)景。
司馬玉斜眼瞪著她,林冬雨不看他。
一旁的霍皓軒沉默,看著遠(yuǎn)方的山色。
倏然間,隊伍停了下來,迎面走來了一支隊伍,大概有幾十人,人人都背著一個大口袋。
“執(zhí)行公務(wù),立刻讓開。”前方開道的御林軍士兵呵斥道。
那幾十個人立刻將大口袋打開,然后里面的東西被揚(yáng)起,嘩啦一下,一大團(tuán)的紅色粉末,被風(fēng)吹動,飄了過來,而那幾十個人,嗖的一下,逃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