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“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忘掉你。"

　　何君譯的手機(jī)響起，是護(hù)士打來的：“何醫(yī)生，12床的報告出來了，您過來看一下吧?！?p>　　“好，我馬上回來?！焙尉g回道。

　　他放下電話，看著在自己懷里已經(jīng)哭累了，微微有些睡意的林語說：“木木，我得回去工作了。”

　　林語坐起身，揉了揉眼睛，帶著些許鼻音說：“嗯，抱歉打擾你工作了?！?p>　　何君譯遞給她一張紙巾，示意她別用手擦眼睛，柔聲道：“晚上想吃什么？你去買菜，等我回去做好不好？”

　　林語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　　何君譯正要起身，被林語叫?。骸暗认??！?p>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“那個…我不想回去了，但我的包包在教室，你能幫我?guī)Щ貋韱?？?p>　　何君譯像摸奶黃包一樣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說：“當(dāng)然?！比缓蟊闫鹕砘刈≡翰苛?。

　　林語坐在長椅上，目送著他離開。那一抹白色的背影挺拔、瀟灑，在初春的夕陽里攬過一陣清風(fēng)，像古詩里的句子“積石如玉，列松如翠”。她用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痕，是柔軟的elleair保濕面巾紙，用來擦自己紅紅的鼻子倒也不會生疼。

　　醫(yī)院不遠(yuǎn)處正好有一個當(dāng)?shù)仡H有名氣的菜場，說是菜場，實(shí)則是一條老街。除了菜品肉品水產(chǎn)一類的，還有各類熟食、百貨、修鞋的補(bǔ)衣服的……很有市井的味道。

　　林語并不經(jīng)常買菜，只是聽父親時常提起這個地方，她也是第一次來。好奇地東張西望，看到糯米團(tuán)子買兩個，看到酒釀餅買兩個，看到茶馓買一袋……不一會兒，菜倒是沒買，手上各式小吃已經(jīng)是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了。

　　她正找了一家湯團(tuán)店坐下歇腳，何君譯的微信就來了：“買了什么菜？我看看怎么做。”

　　林語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自己逛了半天“一無所獲”。有些心虛地拍了張滿桌子小吃的照片給他，回道：“都是現(xiàn)成的，不用做……”

　　何君譯回了個很夸張的“驚訝”的表情說：“木木，你不會打算晚上就吃這些吧？”

　　“當(dāng)然不會！我這就去買?！绷终Z一邊吃著剛上桌的，熱騰騰的鮮肉湯團(tuán)一邊回。

　　等她吃完，已經(jīng)差不多是下班的時間了，老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。有剛接完孩子放學(xué)來買些糕團(tuán)的爺爺奶奶，有準(zhǔn)備買菜回去做飯的普通主婦。他們“輕車熟路”，挑店、選菜、還價，一氣呵成，倒是林語顯得格格不入，慢悠悠地吃著麥芽糖一家家看著，像是逃課出來的中學(xué)生。她會突然停下來去看給孫女遞去梅花糕的阿婆，然后回想起自己的童年，突然有些想外婆了，暗暗決定去BJ前去看看她。

　　日色漸暗，眼看著就要天黑了，很多賣菜的鋪?zhàn)佣奸_始收拾準(zhǔn)備打烊了。林語只得急匆匆抓了些她能認(rèn)得出的菜，買了幾種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肉，決定索性讓何君譯自由發(fā)揮好了。

　　林語提著大包小包回了家，一進(jìn)家門就把手上的東西一股腦全扔到廚房了，換了衣服開始練琴。

　　沒過多久，門口便傳來敲門聲，何君譯提著一個袋子站在她門前。

　　林語打開門：“你來啦，稍等下哈，我去把菜拿出來。”

　　何君譯把手上的袋子遞給她，蹲下身換鞋：“不用麻煩，可以借你家廚房一用嗎？”

　　林語有些詫異：“??？在我家嗎？但我這兒什么都沒有啊，我平時不怎么做飯的?！?p>　　何君譯站起身，看著她笑了笑說：“我知道?！比缓筠D(zhuǎn)身徑直往廚房去，林語乖乖地跟在他身后，像是大廚的學(xué)徒，好奇地想知道他怎么在自己這個擺設(shè)廚房里變出一桌菜來。

　　何君譯挽起袖子，認(rèn)真地洗了洗手，然后看著一旁掛著的那條小熊印花圍裙，沒有絲毫猶疑地取下戴在了身上。

　　“幫我系一下?！彼尺^身，抓著圍裙兩邊的系帶對林語說。

　　林語乖乖照做，在他身后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(jié)。他們靠得很近，又安靜地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。這一刻微妙的氣氛仿佛是新婚夫妻的日常，兩人也好像都察覺到了，不約而同地紅了臉。

　　“把袋子打開?！焙尉g對林語說，打破了片刻的寧靜。

　　林語走到一邊打開袋子，里面是各種調(diào)料的分裝版。液體被仔細(xì)地用透明瓶子裝好，貼上標(biāo)簽，蔥姜蒜八角一類的則被仔仔細(xì)細(xì)地排列好裝在密封袋里，看起來像是……標(biāo)本。不知道的，還以為這是要做什么實(shí)驗(yàn)?zāi)?。她忍著笑把它們整整齊齊碼放在流理臺上。

　　“木木，這些……就是你買的菜？”何君譯看著一兜子的菜，面露難色。

　　“啊，對呀，怎么了？”林語有些心虛，因?yàn)闆]什么經(jīng)驗(yàn)，所以都是自己隨便買的。

　　“白菜，紫菜，番茄，黃瓜，胡蘿卜，花菜，土豆，鴨血，雞腿、豬肝，羊腰……”何君譯一個個拿出來擺在桌上，一邊報著名字。

　　他嘆了口氣，裝作有些無奈地?fù)u了搖頭：“哎，下次還是我去買菜吧。”

　　“對不起啊，蔬菜我還認(rèn)得一些，但是肉……我真的分不清?！绷终Z越說越小聲，低下頭去戳著桌上的菜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“愧疚感”。

　　何君譯看著她，可愛得讓人不忍責(zé)備。他雙手撐在流理臺上，微微俯下身，想寬慰她一下。不曾想，林語剛好抬起頭想說什么，“我”字還沒出口，正好觸上他柔軟的唇，兩人觸電一般地彈開。

　　“對不起，我……”何君譯的臉唰就紅了，他背過身，不敢去看她，語無倫次地道歉。

　　林語捂著臉，一時大腦有些空白，下意識地逃跑到了鋼琴邊，留下何君譯一個人在廚房。

　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迅速打開琴蓋，隨手抓了份譜子開始彈，好巧不巧，正好是她給學(xué)校學(xué)生彈的伴奏譜《Cecilia Bartoli》，莫扎特歌劇《費(fèi)加羅婚禮》里的選段——《你可知道什么是愛情》。

　　何君譯在廚房對著食材有些失神，但并不是因?yàn)槌两趧偛诺摹靶〔迩崩铮撬麑?shí)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。

　　琴聲傳來，他也開始料理食材了，一陣陣香氣徐徐飄出。兩人極有默契地沒有再提剛才的事，也沒有讓氣氛尷尬地?zé)o法繼續(xù)相處。而是各自找到了舒適的區(qū)域，做著合情合理合時宜的事，好像不在在彼此的視野中，又始終在陪伴。

　　“飯好了?！焙尉g從廚房出來，手上端著兩盤冒著熱氣的菜。

　　“來啦！”林語聞見香味，像是小貓似的從琴凳上蹦下來，直奔餐桌。

　　“你先去洗手，我拿筷子?！焙尉g看出了林語對雞腿的蠢蠢欲動，制止住了她。

　　林語只得悻悻離開，繞到衛(wèi)生間洗手。

　　等她出來，桌上已經(jīng)擺上了好幾盤菜，色香味絕對不輸一般的飯館。林語迫不及待地坐下，拿起筷子。

　　“慢點(diǎn)吃?！昂尉g給她盛了碗湯。

　　“何君譯，你這水平真的，絕了！是不是去新東方偷學(xué)了？”林語盛了一勺干煎土豆丁對何君譯說。

　　何君譯聳聳肩：“哪有時間上新東方，不過是做了兩次有經(jīng)驗(yàn)了。”

　　林語感嘆：“學(xué)霸就是不一樣?。∠胛以趪獾臅r候怎么就沒掌握這個技能呢?！?p>　　“說起來，我還沒聽你說過之前留學(xué)的事呢。那會兒你都吃什么呀？”

　　何君譯是有私心的，他很想聽她說那三年的事，想把那段屬于她的記憶空白一點(diǎn)點(diǎn)填補(bǔ)起來。

　　“唔……中超買的方便面，或者煮掛面放點(diǎn)醬油，要么就是買半成品的披薩意面什么的吧。偶爾也做，但我只會亂燉?！绷终Z思忖了一下回道。

　　何君譯突然有些心疼，沒想到那一年她竟是這么過的，說不定她現(xiàn)在有些營養(yǎng)不良是那會兒落下的病根。

　　“怎么這么艱苦，沒有試著做點(diǎn)東西嗎？網(wǎng)上都有菜譜。“

　　林語笑道：“我試過啊，但是在經(jīng)歷了切菜劃到手，炒菜被油燙到，煎東西各種糊了焦了以后就放棄了?！?p>　　“哎，那你回來都瘦了吧？”

　　“怎么會！胖了好幾斤呢，歐洲的巧克力啊，蛋糕啊太好吃了，各種口味，真的把我給喂胖了。”林語一提到甜品，臉上一副又愛又恨的表情，很是可愛。

　　何君譯下意識犯起了“職業(yè)病”，略帶嚴(yán)肅地說“也是，吃甜品也要適量，吃多了不健康，容易引起心血管疾病……”意識到自己又開始說教了，語氣立馬軟了下來：“你要是在美國就好了，我還能做給你吃，也不至于靠方便食品度日?！?p>　　“哈哈哈可算了吧，美國這么大，萬一咱一東一西的，做飯的成本還不如每天米其林呢?！傲终Z頓了一下，又低聲說：“更何況那個時候，我們也沒那么熟吧?！?p>　　“木木，如果我說那三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，你相信嗎？”何君譯看著她，目光溫柔，語氣堅(jiān)定。

　　“?。俊绷终Z有些發(fā)愣。

　　“我根本沒想過要忘掉你?！?p>　　“可你也沒有找我啊……所以我以為你早就不在意了?！绷终Z的聲音有些小，她原本以為他們分開是對彼此最大的尊重和最好的安排，到頭來竟是他不肯忘，她忘不掉。

　　“因?yàn)椴蝗ゴ驍_你是我們的約定呀?！焙尉g的聲音像山間的修竹蕩過清風(fēng)，有如君子儀風(fēng)，清清淡淡卻擲地有聲。

　　“那你現(xiàn)在……”林語有些不敢去看他。

　　“木木，我的心意從未變過。”

　　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，但如果有人甘愿等待著去陪伴，那這樣的長情又是怎樣深情的告白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