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今天下了雨，暫時不用出去割甘蔗。
我躺在床上，泰強正在很用心地看書。
“你有想過到附近的城鎮(zhèn)里去逛一逛嗎？”我問他，“泰強？”
“虎人暫時還沒有這種打算?！?p> “我請你吃月亮糖?！?p> 泰強把目光從書本上移開，怔怔地望著我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我問。
“你當真的要請?zhí)姵栽铝撂牵俊?p> “當然。不過我忘記了到城里去的路?！?p> “泰強愿意帶你到城里去，不過這兒也有月亮糖賣?！?p> “我們到城里去買吧，我還沒在這邊的大城市里逛過?！?p> “不，你先給泰強買月亮糖，然后泰強再帶你去城市。”
“那咱們出發(fā)吧。”
“泰強非常感謝你的好意，你真是泰強最好的朋友?！?p> 泰強舔著嘴里的月亮糖，告訴我沿著灰河往下游走，等灰河匯入一條大河后再沿著大河朝下游走，就能進城。
“現(xiàn)在泰強已經(jīng)告訴你怎么前往大城市了。虎人不喜歡在下雨天出門，雨水會把虎人的毛打濕，虎人要先回去了。”他丟下這句話，就跑了。
這對我來說倒是個好事。
我向灰河下游走去。雨過后路上長出一道道小溪流，它們浸透我的鞋底往前奔去，但隨即被我甩在身后。
我看見河邊的雜草叢中站著一個矮小的虎人。
“諾德人？”他說道。
為了好好觀察他，我盯著他看了幾秒鐘。
他沒有再說話。
“大雨天你站在這荒郊野外干什么？”我問道。
他不理我。
“你有斯庫瑪和月亮糖賣嗎？”我故意說道。
“嘿，小聲點?！彼K于開了口，“你到底是要斯庫瑪還是月亮糖？斯庫瑪按正常價格賣，但是我們這兒有便宜的月亮糖?！?p> “你在跟什么人說話？”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雜草堆里傳出來。
“一個新的顧客?？礃幼邮莻€諾德人。”
“諾德人？諾德人怎么會對月亮糖和斯庫瑪感興趣？”那家伙從草叢里現(xiàn)了身，他身上背著一把巨劍，臉上橫著刀疤，身材魁梧高大。
他捏住我法袍上的紐扣，毫不費力地把我舉了起來。我心里一驚：“無論如何我也是個諾德壯漢啊。”
“你是抓根寶派來的探子，對不對？”他問道。
“不，我是過路的?！?p> “不，我聽說這些天抓根寶的種植園里來了個諾德人?！彼又f道，“別唬我，我消息很靈通。”
“我確實是在他那兒干活……”
這幫卡吉特果真心狠手辣，同我們諾德人的強盜有得一拼。他不由分說地把我拖進雜草從里，這時我聽見了巨劍劃斷草莖的聲音。
我先使用了龍膚術(shù)，隨后召喚出兩個魔人大君。那壯虎人棄了我，雙手握住巨劍，立即魔人大君打在了一起。我所剩的法力不多，但足以放出幾個閃電鏈。
不過數(shù)合，壯虎人就支持不住了。這時，我聽見身后有人叫：“哥哥！”
“莫不是來偷襲我的！”我當即伸出一只手把矮虎人提了起來。
“要不想你弟弟沒命，就放下武器！”我威脅道。
壯虎人已被魔人大君打趴下了，還是嘴硬道：“真是卑鄙！”
“你們的老巢在哪，快帶我過去！”
“你果然是抓根寶的走狗！”他扔下手中的巨劍，憤憤地在前面帶路。
野草淹沒了身后的路，我很快迷失在這片荒草叢中，前方則是高過人頭的野芭蕉。壯虎人顯然對這地方很熟悉。他走得很快，要不是我體力很好，一定會被他甩在后邊。
我見法力已恢復充盈，把回歸湮滅的魔人大君再次召喚了出來。
果不出我所料，那只壯虎人飛也似地跑遠了?！敖酉聛砭褪窍葳搴头?。”我想。
一只魔人大君走在前面，掉進了陷坑之中。矮虎人則突然死命地在我懷中掙扎起來。
“各位也該出場了吧！”我大喝一聲，把潛入到我身后的虎人踢翻在地——這是在艾斯維爾行走的外鄉(xiāng)人必須學會的一招。這時兩只虎人從芭蕉頂上躍下，魔人大君像擊球一樣把他們打飛了。
四面八方又冒出六只虎人來，將我和魔人大君團團圍住。
“三對六，很簡單?！蔽蚁搿?p> “等等?！眲倓偺幼叩膲鸦⑷瞬恢獜哪睦镎业搅艘话研碌木迍?。他把笨重的巨劍插在地上，問我：“我們跟抓根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，他為什么要找你來對付我們？”
“你剛剛可都準備對我下死手了?！蔽掖鸬?。
“只有巨流城里才會有外國人，你出現(xiàn)在灰河鎮(zhèn)這種小地方本就很可疑。”
“我被法師學院趕了出來，只能在泰姆瑞爾各處云游?！?p> “那你為什么要買月亮糖和斯庫瑪？”
“是你弟弟主動招徠我的，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?！?p> 壯虎人瞪了我懷里的矮虎人一眼，說道：“你放了我弟弟，今天的事一筆勾銷?！?p> “你我之間一筆勾銷，但抓根寶還有賬要跟你算呢。”我惡狠狠地說道。
“看來你是不想放人了。兄弟們，給我上?！?p> 三分鐘之后，所有的虎人都被矮虎人捆了起來。他捆完自己的親朋好友后，乖覺地把自己也捆上了。
“走，帶我到你們的大本營去?！?p> 他們的營地隱沒在芭蕉林深處的洞穴中。洞穴外是數(shù)口大鍋，里面正沸騰著粘稠的糖水。洞穴里則出人意料地開闊，而且裝潢華麗，完全足以讓他們十個人像貴族一樣生活。他們不僅有獨立宿舍，還有大客廳、大餐廳、廚房和堆放蔗糖的庫房。說實話，我倒有些羨慕他們這種富足且與世隔絕的生活。
據(jù)他們交待，這洞本是個大礦井，遭人廢棄后成為了他們祖先占據(jù)的賊窩。后來抓根寶在上游開辦了甘蔗種植園，大量的蔗糖在運輸中傾倒入灰河，灰河河水的含糖度急劇提高。他們的祖先從中看到了商機，便放棄了打家劫舍的祖業(yè)，轉(zhuǎn)而經(jīng)營私糖業(yè)務(wù)，并進一步提煉出斯庫瑪售賣給當?shù)氐幕⑷?。由于做賊心虛，他們在抓根寶的甘蔗園中安插了眼線，對于我的出現(xiàn)自然是膽戰(zhàn)心驚。
“你們就靠這幾口大鍋提煉蔗糖？”我問道。
“是的，礦井里面有劣質(zhì)的煤。我們分工合作，四個人燒鍋煉糖，三個人挖煤，兩個人負責在路邊或者巨流城里出售貨物，一個人負責觀察蔗糖甜度和做飯?！卑⑷诉€很年輕，見過的世面不多，說起話來口無遮攔。他見我召喚出了兩個“妖魔鬼怪”把他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，瞬間就馴順了。
“你們就從河里取水來煉糖？”我問道。
“我們怎么會這么蠢，我們在哪邊有個……”
“嗯哼?！眽鸦⑷丝人粤艘宦暋?p> “不要怕，你哥哥打不過我?！蔽彝麄冃靥派弦蝗松淞藗€魔光術(shù)，山洞外頓時亮堂堂的。
“你們懂魔法么？”我問。
他們一臉疑惑地望著我。
“我往你們每個人身上都做了個標記，要是你們敢去報官或者找抓根寶，我肯定不會讓你們有好果子吃?！?p> 他們沒啃聲。
“小矮子，你們還有個什么東西？帶我去看看?！?p> “我不是小矮子，虎人只是還沒長大?！卑⑷颂孀约恨q解道。
不過數(shù)十米，一個巨大的池塘就出現(xiàn)在我和矮虎人腳下。池塘挖得很深，遠低于河面，我看見對岸的河床已經(jīng)裸露出水面，灰河的水都往這一岸擠，而河水通往池塘的入水口已經(jīng)被泥巴堵住了。
“你們把河水引到這池塘里，再慢慢把河水里的蔗糖提煉出來?！蔽艺f道。
“嗯，對。要等那頭龍從天上掉下來。”不知何時起，矮虎人舉起他毛茸茸的爪子牽住了我的手。
我心中一動，過了好久才清醒過來：“這說明矮個子虎人把我當成了他的朋友?！?p> 我懊悔不已：“我就不該太過專心于鉆研法術(shù)，現(xiàn)在都三十好幾了，竟然沒跟任何一個女孩子交往過。隨便什么事都能讓我大驚小怪?！?p> “我把他哥哥、朋友都捶了一頓，為什么他還跟我挺親切？這家伙真的是個虎人嗎？”我不禁懷疑道。
這時，被我留在山洞前的九只虎人自行解開了繩索，急匆匆地朝我們這邊趕來。
“快看，快看！”矮虎人拉著我的手說。
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。
“龍！”我驚道！
“怎么會有龍？”我問道，隨即使用了龍膚術(shù)，并把兩個魔人大君召喚了出來。
“感覺他又要把貨扔下來了?！卑⑷俗匝宰哉Z道。
果然，那龍從灰河上游方向飛來，還沒到我們面前，就化為一團紫色，隨即消失不見了。馱在他身上的大量蔗糖成品突然失去重力，筆直地從空中掉進了河里。
“死靈法術(shù)！”我暗暗驚嘆。
那幫虎人急忙挖開入水口，摔入河水中的大量蔗糖順勢流入池塘內(nèi)。不僅如此，他們毫不猶豫地跳進寒冷的河水中，拿著桶奮力地向池塘里舀水，為了能多留住一份蔗糖，他們簡直立刻陷入了瘋狂！也是時運不濟，落在后面的壯虎人匆忙中一個趔趄倒了下去，卻不是倒進河水里，而是陷進了池塘中。他渾身上下頓時被糖水黏住了，死命掙扎不脫。矮虎人一把放開我的手，伏在地上，要爬到池塘里去救他的哥哥。
我一腳踩住他，心想：“誰叫虎人長這么多毛?！?p> 其他人陷在“收獲”糖水的狂熱中，壓根沒聽見壯虎人絕望的呼喊。他們一面忙著堵住河流，一面拼命挖開池塘的口子，好讓更多的河水能放進來，于是壯虎人就一點一點地被淹沒了。
“哥哥！”矮虎人伏在地上，拼命地刨土，好像把土刨開就能從我的腳下逃走似的。
“你下去還不是送死?！蔽倚南?，隨即將一條魔法繩拋入了池塘中。合我、矮虎人和兩個魔人大君之力，終于把壯虎人救了起來。
他舉起一桶河水往自己身上淋了一道，把糖水都沖刷干凈了，才扔下一句：“等會再跟你計較！”便風風火火地跑到河里去筑堤壩了。
我拿出一片從他們庫房里摸出來的月亮糖，在矮虎人面前晃了晃。矮虎人立即雙眼放了光，但還不敢張手來拿。
“吶，吃吧。”
他立即伸出手來，輕輕捏住月亮糖，一口一口地舔著。
“我問你，你對這頭龍知道些什么？”
“還要一片月亮糖。”他答道。
“這虎人……”我心想。
現(xiàn)在他一手舉著一片月亮糖，幸福感增添了一倍。
“抓根寶用他來運送蔗糖，每年都是這樣。平常他也會在這附近亂飛，但是從不打人?！?p> “你這小東西怎么什么都知道？”我想。
“你們不害怕嗎？”我問。
“水里的糖全是他撒下來的，他是我們的大恩人呢?！?p> “好像是這么回事?！蔽易聊サ馈?p> 這時，壯虎人走到我面前來，問我：“你不是抓根寶派來的吧？”
我瞥了正在舔月亮糖的矮虎人一眼，心想：“老天為何會如此不公，一個算得上有勇有謀，另一個卻只會吃月亮糖?！?p> “算了。我給你兩千枚金幣，你不要跟任何人說這里的事，我們也只當你沒來過。”他接著說道。
我略加思索，心想不能把這兩千枚金幣帶在身上，否則晚上一定會被泰強偷去，至少也會被他發(fā)現(xiàn)。要是泰強知道我很有錢，一定會懷疑我的身份。
“不，不用。我們都替對方保守秘密就行?！蔽掖鸬馈?p> “那就把錢拿著，不要去報官。你也知道，我們除了煉糖，還賣斯庫瑪。”
“我身上現(xiàn)在不能放錢，過半個月你讓你弟弟把錢送到基拉瓦的酒館里去，我會安排好的?！?p> “這樣也行，但我提醒你：要是我們有了麻煩，你也一定會有麻煩?！?p> 我不經(jīng)意露出個笑來，答道：“好，你的錢我一定會收的?！?p> 我已經(jīng)準備離開了，但壯虎人突然多問了句：“你為什么要調(diào)查抓根寶？我聽說他這人還不錯?！?p> “帶我離開這兒吧。”我對矮虎人說。
“帶路費兩塊月亮糖，剛剛你問了我害不害怕，所以要再加一塊月亮糖，一共是三塊月亮糖?！?p> 我從懷里掏出一塊月亮糖，叼在嘴里，問他：“你哥哥不給你吃月亮糖嗎？”
“他一天只給我吃一塊，說吃多了會牙疼?！?p> 我給了他兩塊。
“還差一塊?！彼f道。
我不理他，前面就到大路上了。
“你可以把你嘴外邊的半塊掰下來給我嗎？那個問題很很簡單，所以我可以只收半塊?！彼^續(xù)問。
“這虎人真有意思?！蔽疫@樣想著，把一整塊月亮糖都吞進了肚子里，然后把身上的最后一塊月亮糖給了他。
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“再見，諾德人?！彼麧M意地回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