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日里,錢得樂待人處事圓滑到滑不留手,現(xiàn)在在封鈴舞的面前,他卻只有俯首貼耳的份了。
錢掌柜子小心謝過,筆直站在船頭,右拳按在左胸,對空高唱,道,“天地有正氣,雜染賦流形。下則為河岳,上則為日星。于人曰浩然,沛乎塞蒼冥。雨落天垂淚,雷鳴地舉哀。西方諸佛子,同送馬如來。”一遍又一遍。
船上的林一闖與符海塵可憐老錢的境遇,卻無一人敢在封鈴舞的面前講情。
玉摧紅偷偷對燕歸云眨眨眼睛。
燕歸云會意,皺眉撫額嘆道,“好吵?!?p> 封鈴舞小手一舉,道,“莫出聲了,影響燕公子休息?!?p> 當真是燕歸云發(fā)了話,錢得樂此事才能善了。
地河幽深曲折,似乎永不見盡頭,鐵無雙無聊帶著眾人亂侃,不知不覺中,大家又繞回到女人這個話題。
“如今江寧城內,哪位女子最為動人?”鐵無雙問道。
有人講,知府夫人查心桐最是雍容華貴,有人言,新月教圣女秦婉兒最是溫婉隨和,都是不俗的美人兒。
封鈴舞一旁譏誚,心道,任你個小女子顛倒眾生,本姑娘運作之下,照樣奪了秦婉兒的龍刺鞭,去銀鉤釣坊中戲弄查心桐。
“你們忘了最重要一位,就是現(xiàn)在我們頭頂上的那位魚嬋姬,嘖嘖嘖,那叫一個媚骨天生。”
仍處于這考察期間,錢得樂在一旁陪著小心早己經憋到口臭,講到女人,立刻引發(fā)了他的談興,趁著封鈴舞不注意,他趕忙插了一句道,“光是她一截白花花的小腿,都足夠我老錢玩上三天!”
封鈴舞本來是在一旁閉口閑聽,只是眾人講到魚嬋姬三字的時候,眼見燕歸云略一側身,眼中偷偷一亮。
封鈴舞當即心中不悅,生了悶氣。
原來,封鈴舞生性頑劣,她還悶在京中的時候,便聽說江寧銀鉤釣坊中的魚嬋姬艷名遠揚,所以溜到江寧,其中她順手偷得秦婉兒的畫幅,又添好奇之心,想見識見識兩位大美人真身,看看這二人之間,究竟是誰更美。
于是,她遣錢得樂等人作局,設計查七七,準備著賭下整個銀鉤釣坊,將來自己做主落雁廳,賞芳魚嬋姬。
不想,半路殺出個查心桐和玉摧紅攪亂了好事,隨后,她無意中拋出的那一塊白虎玉牌,又引致“狼噬毒”在整個江寧城爆發(fā)!
封鈴舞回到望江樓,失落之余,發(fā)現(xiàn)了燕歸云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活寶貝,小姑娘欣喜之下,竟然忘記了初心。
如今她覺得魚嬋姬越美,越是讓人討厭!
當真是少女之心,海底之針,饒是錢得樂這種閱人無數(shù),眼力非凡的江湖人物,也猜測不出這女孩兒的心思。
眾人正說話間,忽然冷風撲面,龜形船穿出暗河漂入主流。
天上一鉤彎月,寒星數(shù)點。
眾人再看兩岸堆雪,才記起,如今仍在隆冬臘月。
霹靂堂少堂主符海塵也是極有眼力勁之人,瞥到封鈴舞衣衫單薄俏立風中,趕緊解了自己身上的輕裘奉上。
封鈴舞接了,卻先蓋在燕歸云的胸前。
符海塵心頭失落,靜立一旁。
“如此良辰如此月,甚好。”封鈴舞拍手笑道。
“好,頂呱呱的好。”錢得樂附和道。
“該不該慶祝一下?”封鈴舞說話間,妙目咕嚕嚕一轉,道,“小符?!?p> 符海塵躬身趨前,道,“在!”
封鈴舞附耳幾句。
符海塵聞聲,偷看錢得樂一眼,盡是憐憫之光。
符海塵領命,自龜形船取塊舢板拋入水中,自己縱身上了舢板,重又劃入了暗河的入口。
……
郭鎮(zhèn)藩久踞中南,于女人方面素不挑剔。
部屬們投其所好,送上的女子們,或美而不嬌,或嬌又不媚供六爺賞玩,現(xiàn)如今,將那些女子們與面前這位魚嬋姫相比,簡直是云泥之別。
在這位魚美人熱切目光鼓舞之下,郭老六也如同未見世面的少年一般,分寸不善把握,在暗室之中摸到暗門入口,懶得再去搜尋機關樞紐,一掌拍下時候更是石破天驚!
魚嬋姬見他如此神勇,越發(fā)滿目含歡。
郭鎮(zhèn)藩受了鼓舞,一掌猛似一掌,金石不能與之抗衡!
隨行二人素知堂主之威,禁聲觀看。
只有老查良退在一旁,看得手心冒汗。
十掌過后,入口處的鐵板變形,郭鎮(zhèn)藩收了掌風,魚嬋姬上前,自襟下取了帕子,擦了把郭鎮(zhèn)藩馬臉上的熱汗。
魚嬋姬柔聲道,“郭堂主辛苦了?!?p> 郭鎮(zhèn)藩哈哈笑道,“這種拙劣機關,切,玉摧紅這狐貍再狡猾,也逃不過我這獵人的風雷一掌。”
魚嬋姬吃吃笑道,“說他是狐貍,都算高看他了,在堂主面前,這玉摧紅最多也只象頭豬?!?p> 現(xiàn)在有美人貼身香風撩人,郭鎮(zhèn)藩看也不看,反手一掌拍出,風雷過后,那幾指厚的鋼鑄暗門也被拍穿一個大洞。
隨行兩個小頭領中,一人就是“狼狽雙煞”中的小弟胡狽,他手持火絨湊到洞前探路。
忽然,胡狽感覺腳底灼燒,躬身看去,暗洞之中,烈火如龍滾滾而至!
“堂主小心!”胡狽話未說完,先被地底涌出的大火燒成一個火球!
……
封鈴舞指揮眾人停住龜形船,一盞茶功夫,符海塵由暗河之中返回,拋了舢板,也不多話,他催著大家開船疾走。
龜形船行不過十丈,平空之中聲悶響,震得地動山搖!
“爆炸之處……那好像是密道方向!”鐵無雙遠望道。
“我的酒窯呢?”錢得樂驚聲問道。
“不好意思,被我炸了?!狈m抱歉道。
“你!”錢得樂雙目盡赤,直撲符海塵。
錢老板珍視這一窯梨花白酒甚于自己的生命,符海塵也感炸酒窯之事理虧,悶聲藏在封鈴舞的身后。
“我讓他去炸的,有意見嗎?”封鈴舞冷哼一聲。
錢得樂只能老臉一苦,返身躍出!
若不是鐵無雙手長,早已讓他躍入江中,鐵無雙和林一闖二人撲上去,將錢得樂的身子死死按住,勸道,“老錢,進去不得,里面危險!”
白酒本是易燃之物,符海塵領命進去,自然用霹靂堂的火器引爆,二位結合,這上萬斤的美酒在小小空間之內,既燒又炸,威力何等之可怕。
錢得樂手拍船板涕淚橫流,道,“放開我,救救我的梨花白呀!”
于是,爆炸不斷,望江樓眨眼間燒成一片火海。
巨響之中,一個龐大的黑色物什飛上半空……
“那個……不會是我們剛才藏身的鐵皮暗室吧?”玉摧紅輕嘆一聲道。
“世上再無魚嬋姬?!狈忖徫璐甏隂鰶龅男∈?,道,“這次,郭老六終于把風雷堂的業(yè)務做到月宮上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