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彥感覺到她靠過來，碎發(fā)撩得他脖子有些癢，呼出來的熱氣就在他耳邊繚繞。
他們之間從未談論過喜不喜歡，可他們卻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宋彥的嘴角掩不住的笑意，看她不說話，便柔聲問道：“在想什么呢？今日都總不見你笑。”
阿云沉默了片刻，就在宋彥以為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，才疲倦的開始慢悠悠地說話。
“我昨日才見過她，穿著一身海棠色的裙子，戴著許多好看的發(fā)飾，神氣的從皇后宮中出來。今日，她就冷冰冰地躺在哪兒，閉著眼，也再說不出那些討厭話。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啊……我以為在邊關(guān)，人命才如草芥?！?p> “蜀中過了十年舒坦日子，便什么都忘干凈了。我以為一個人犯了錯，自會有公理律法來懲處，是我天真了?！?p> “他們憑什么，憑什么把人隨意輕賤？”
現(xiàn)在是這樣，十年前西川的嚴家也是。順帝老了，可他還是那個順帝。
她一句一句無力的說著，宋彥便安靜的聽著，直到她說累了，倚在他肩上睡著了。
宋彥看著她睡著的樣子，才低聲道：“做個天真的人，也沒什么不好。”
平王府中，九皇子宋玦聽說宋彥來了，忙到門口去迎。剛進前院，就看見宋彥懷中抱著一個纖瘦的男子往斯馨苑走，嚇得趕緊又退了回去。
這四皇兄，竟這樣明目張膽！當真是瘋了！
隨即又趕緊對身后的幾個隨侍道：“方才的事，切不可說出去。”
幾人齊齊跪下道：“是。”
于是次日，四皇子宋彥是個斷袖的“秘密”便傳遍了京中權(quán)貴家的后院。
不過這些話雖傳得熱鬧，卻也不過就是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，沒人會真的去關(guān)注一個不受寵的皇子。
人情冷暖，世態(tài)炎涼，大多如此。
傅羽姝剛死沒幾日，皇后慕容氏便又張羅著要給太子納側(cè)妃，太子卻還是一味地護著太子妃姜氏，不肯再納。
這一日，阿云剛從宋彥的別院回來，便聽門房說宮中來了人要見她。阿云以為是鄧公公，也沒做多想。
待去了前廳，才看到來人是個不認識的宦官。
“奴婢見過御史大人。”
阿云道：“公公久等了。”
“大人客氣?！惫缏犝f這傅云卿是個混不吝，誰都敢懟，動不動就甩鞭子打人，這見著人才覺得外頭的傳言也是不可信的。
他接著道：“奴婢是東宮里，太子殿下聽說大人您從蜀中帶來了名醫(yī)，想問問大人可否讓那名醫(yī)給太子妃娘娘診一診脈？”
“能為殿下效勞，是臣之榮幸。只是……我這醫(yī)官年歲小，蜀中小地方來的，又沒見過什么世面，若是沖撞了貴人反倒是不美，可否讓傅某跟著一道也好管束。”人家太子都找上門，自然沒什么能不能的，她只能盡力幫著周旋。
那公公思索了片刻，面上有些為難：“大人您畢竟是男子，若是進娘娘寢殿，怕是多有不妥?！?p> 阿云忙道：“我在外頭侯著就是了，絕不讓公公為難?！?p> “那……也行吧?！?p> 阿云這才爽快道：“公公稍候，傅某這就去知會一聲唐醫(yī)官?！?p> 阿云去了后院，唐蟬衣正在篩藥。
“收拾一下，跟我去東宮，太子讓你去給太子妃瞧病?！卑⒃浦浪钠⑿裕唵蚊髁说?。
唐蟬衣道：“你和宋彥都是付了月錢的，給太子妃瞧病，那得加錢?！?p> 阿云沒想到還有這茬，不過想想又覺得她說的也在理，只好咬牙痛心道：“行吧……不過你可得先答應我，不能亂說話?！?p> 唐蟬衣依舊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問：“什么話算是亂說話？”
“就……就是如果太子妃如果真有哪里不對勁，便敷衍過去就是了，過后再悄悄說與我聽。”
“嗯。”唐蟬衣點頭。
太子的車輦直接進了東宮，阿云帶著唐蟬衣安靜的跟在宦官身后。走了一陣，便到了太子妃寢宮，阿云在外頭止步，朝唐蟬衣點點頭。
她在外頭站著等了一陣，腿就有些疼。她幼時在蜀中摔斷的那只腿一遇濕冷的天氣，就會隱隱作痛，今日想必是又要下雨了吧？她索性跳上了一旁不高的一棵樹上，坐著等唐蟬衣出來。
遠處有侍女小聲談論的聲音，雖小聲，可她卻聽得很清楚。
“聽說這回皇后娘娘又相中了吏部盧侍郎家的女兒?！?p> “哎，咱們太子妃娘娘待咱們底下的人寬容，脾氣又好。誰知道新來個主子，還有沒有咱們的好日子？”
阿云聽著議論聲越來越近，也不好意思發(fā)出響動，坐在樹上一動不動，生怕人家以為她是在故意偷聽。
“可不是嘛，不過皇后娘娘也沒法不急啊，太子妃入宮三年都無所出，也不知道這蜀中來的名醫(yī)能不能給治好。”
阿云這才明白原來太子著急忙慌的讓唐蟬衣進宮，是為了給太子妃看這個的，怪不得要避著她了。
“若是好不了，不如姐姐你去替娘娘生吧，反正咱們殿下生得俊俏，左右也是你占了便宜。”
“你這妮子，當真什么話都敢說，看我不撕爛你的嘴。”
阿云見那兩個宮女終于調(diào)笑著跑遠了，才終于松了口氣，從樹上下來了。
片刻后，唐蟬衣終于出來了，來時的那個宦官領(lǐng)著她們上了車輦。
待回了斯馨苑，阿云才終于問：“太子妃怎么樣？可有不對勁的？”
唐蟬衣一如既往的平靜道：“倒是沒什么不對勁的，不過就是有點奇怪罷了?！?p> 阿云急忙問：“哪里奇怪，快說來聽聽。”
“太子讓我給太子妃治不孕之癥，可太子妃的脈象，分明是長期服用避子湯藥，怎么可能有孕?！?p> 避子湯藥？一個東宮太子妃為何要服用這種東西？若東宮誕下嫡子，太子的儲君之位只會更穩(wěn)妥。久聞太子不愿納側(cè)妃就是因為與太子妃感情甚篤，既如此，那太子妃為何要如此行事？
阿云詫異看她，怔愣了好一會兒，才呆呆問道：“那你怎么說的？”